第二节·港湾

【8】-【12】

【8】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商量。

小王就算在组里的时候也时常要请假出去搞定别的工作，他又是出了名的劳模，出了组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就差飞升成佛。

森导之前跟他说，要想踏踏实实做好一个演员，最好透彻了解一部电影制作的全过程，从演戏到剪辑，都不能放过，小王也仔细考虑过。然而对于流量小王来说，跟剪辑这么耗功夫的事儿，就是异想天开。他一年的工作量拉一个表出来，那个表有多长，很多小明星根本无法想象。

小王忙，森导也忙，他要盯电影制作，有时要去排话剧，拍广告片。

两个人拍完戏后还联系了一阵，说什么时候见面吃个饭，却因为各自都太忙，一拖再拖，彻底耽搁了。

他们像两条交叉的直线，相逢，又若无其事的渐渐远去。

没人再提起那天的错过。

 

再见是电影上映前，离拍完戏差不多过去半年，正好赶上元旦假期档，前一个月左右，进入电影宣传期，剧组主事们又彼此相见了，各种采访、宣传节目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

小王的工作一年到头都是旺季，到了年底各种活动邀请更是马不停蹄送过来，他对轻重取舍有数，推了一个晚会去录电影宣传节目。

小王不是钢铁做的，常年颠三倒四的作息让他身体免疫功能大大下降，又感冒了，在后台一边咳嗽一边化妆，一边还要访花絮。

他鼻腔堵塞，声音是哑的，化妆师替他上定妆粉，小王冲镜头笑，调皮的比了个耶。生着病的人，还挺活泼。

 

录综艺宣传一般跟导演搭不上关系，就是巧了森导那天刚在长沙结束工作，不急着走。小助理说小王也抽空去录了，森导假公济私的说要监督，理所当然的出现在节目现场。

这理所当然又有些出人意料，就节目组导演跟几个主持知道，连主演都不知道他有来。

导致小王看见他的时候惊讶的脸色都变了。

森导披了件驼色大衣，内搭圆领黑毛衣，露出里边半边蓝色的衬衫领，温文尔雅的，不像导演，反像个教文科的大学教授。演播室并不冷，他为了风度没脱外衣，还光明正大的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明晃晃的招人眼。

有附近的小姑娘认出，惊讶的低声议论，要不是节目组把手机收了，现场能成森导粉丝见面会，而森导仿佛没看见隔壁女青年恶狼见食的眼神，端坐如钟。

一切准备就绪，灯光迷眩的舞台节目以后，森导看着小王在台上站定。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跟特意做成水洗的发白效果的浅蓝色破洞牛仔裤，非常有职业操守的收起了在后台的一脸倦容。主持cue流程，他跟着同组的演员们一起跟全国观众打招呼。

森导盯着他的脸看，想半年不见这孩子又清瘦了，衬得人更加瘦长。

小王视线往观众席扫，刚露出职业微笑，却立马在脸上僵住，面上流露出一丝惊愕和一点不为人察觉的惊喜。这情绪转瞬即逝，可能也就零点几秒，这时候主镜头打在别的演员脸上，连导播都没发现，这一段就过了。

小王站在台上，心里有点平静不下来。森导坐在台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森导抬着下巴，眉眼慵懒，冷淡又疏离。

小王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跟森导第一次见面那天，他的倨傲模样。不过小王这人向来不记仇，后来森导冰山融化，他也把之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了。

他用眼神余光悄悄睨台下的森导，心想他一点都没变，傲傲慢慢的，没点自谦的自觉，但转念一想，森导是有傲慢的资本的，那样偏更显得神气跟自信。

主持问了几个关于剧组趣事的问题，回答都没什么料。

小王这边张嘴说了几桩平平淡淡毫无亮点的事，思绪却已经环游太空，想起路灯下森导捧着他的手蹙着眉的侧脸。灯光暗暗的，但是他看得特别清楚。

主持瞅着台下的导演，眼珠子一转，即兴抛了个问题出来。

“森导严厉呢，大家都有所耳闻，之前也有森导朋友跟我们吐槽森导脾气不好，那今天我们几位主演也在，咱们实地求证一下啊。”

几个演员都已经看见森导本人坐在台下，拿起话筒张嘴就来。

女主角撩了一下刘海，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倒觉得还好，可能是森导长得帅，我光顾着看脸去了，也没注意到森导凶不凶。”

观众笑开，下一位演员接棒，开口先商业吹捧了一下自家导演。

“森导的帅，是公认的。至于脾气不好，没有的事，我们剧组是气氛特欢快的一个剧组，特别和谐，森导也特别关心演员。进组以前我也听人说森导脾气暴，还担心了一阵，但是进组之后觉得森导挺亲和的。”

台上演员睁着眼说瞎话，反正谁也没有导演冲着他们发火的视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怎么也不能得罪导演。

森导听他们这么说，挑了挑眉毛，在心底哂笑，都是人精，怎么说都没必要怪罪，不过他倒挺期待小王会怎么说，他摸摸下巴，更认真了点。

台上小王好像还在发呆，主持喊了他一下他才有些慌乱的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

酝酿了半天，小王说：“森导人特别好。”

再没后话，台上主持怀疑的看着他，不死心的问：“没了？”

“没了。”小王斩钉截铁的点头。

主持终于无奈的放过他。

台下森导差点没憋住笑，小王回答不是他想要的，但是挺符合他个人作风，什么夸张话都没有，也不宣扬特别待遇，实实在在的。

只是这孩子，这么心虚的瞅自己是几个意思？担心没拍导演马屁被他骂啊？我像这样的人吗？！森导脑补一连串，气急。

主持放大招，现场cue导演，让人送了话筒过去，问森导本人对这个问题的见解。节目组没告诉提前他还有这一出，他倒也不生气，舒缓舒缓了神色接过话筒。

 “他们说的我都没意见，至于我自己，我觉得，因人而异吧。”森导神色不变，眼神也没转，一时看不出来怎么个因人而异法，而满场哗然，主持人像get到什么惊天大料，激动地撺掇着森导再多说一些。

“因人而异是个什么说法？”

“森导这是偏心的意思吗？”

森导却笑笑不说话了，把话筒递还给工作人员。

小王在台上更加心虚。

 

【9】

换了另一组嘉宾上来，小王跟着剧组退场去后台休息，森导紧跟着起身，大衣下摆扬起，大摇大摆去后台了。

小王有单间的休息室，森导问了个工作人员，找到一间门口贴着小王大名的A4纸的休息室，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一声请进。

森导拧开门把手进去，小王一个人在里面，低着头在对流程本，他以为是去买饮料回来的助理，随口就问，我上次带回公司的那顶白色帽子是不是还在那呢。

森导嗯了一声，正儿八经的答了一句应该在。

小王太专注，还没察觉不对劲，继续说。

“下次带出来吧，我喜欢那个。”

森导暗觉好笑，装模做样咳嗽了两声，小王这才抬头发现是他，一时惊得忘了自己是谁，流程本都掉地上。

小王以为他来兴师问罪，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罪好问，还是心虚的眼神乱瞟，像在找能让他钻的地洞。

森导替他把流程本捡起来放到他并拢的膝盖上，又转身自顾自在他对面沙发坐下来。

禁不住揶揄：“别找了，没缝给你钻。”

小王窘迫的坐立难安，脑子一边飞速运转想着怎么答森导接下来的话，但是他思来想去自己的话没什么问题，一时捉摸不透森导要跟他说些什么。

森导把一条腿叠在膝盖上，晃了晃：“跑路演的通告单让助理前几天发你工作室邮箱了。”

小王没料到他突然说这个，点头。

“我看过了。”

“怎么样，没问题吧？”

小王微怔，有点不明白：“我哪会有什么问题。”

“最近很忙吧，黑眼圈遮不住了。”森导明着点了出来。小王化了妆，脸色看不出来，但他不聋，听出来小王感冒还挺严重。

“也……还好。”小王一边说，喉咙突然紧了紧，咳嗽两声，这话说的他自己都心虚。

“接下来会更忙。注意点身体。”

森导挺看重这部电影，要带着小王跟几个主演辗转五六个城市跑十几场路演，他自己倒还好，能一心扑在电影宣传上，小王还要忙别的事，半个多月忙下来怕他撑不住。

小王不以为意，摇摇头：“没事，我习惯了。”

森导也不再多说什么，跟小王聊了些有的没的杂七杂八的话题，小王都被他聊晕了，他又猝不及防的绕了回去。

“刚才台上说的，几个意思？”

“实，实话呗。”小王惊醒，瑟缩。

“我怎么记得我对你挺凶的……”森导摸摸下巴，看着小王，意味深长。

森导都不知道该说这孩子太实诚还是昧着良心说话，他前期对小王的态度真的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小王哪里得罪过他，结果他在台上还认认真真的说森导人特别好，要不是小王心地善良，森导都怀疑他在故意博取他愧疚之情。

“没有没有。”小王瑟瑟发抖。

“他们说瞎话也就算了，你也跟着说？”

这话莫名耳熟，小王想起当时他说森导是知名导演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么回应的。

“什么知名导演，人家外边喜欢这么说你也跟着附和。”

人家，他们，你。

两句话的几个中心词叠在一起，小王有点恍惚，迷迷糊糊的想，我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在森导心里，是我跟他们不一样吗？

他心底有什么东西动摇西摆，快定不住了。

“森导，我是真心觉得你挺好的。”小王突然端正坐姿，说的很严肃。

“好到什么地步？”森导脱口而出，又猛地发现这话说的不明不白，有点暧昧，然而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果然，小王脸上露出迷茫神色：“啊？”

“算了，没什么。”他没接着说下去，干脆的截断了话题。

其实森导自己也承认，他脾气不太好，有不少演员跟他结束合作以后见到他都绕道走的，生怕再挨从前森导在剧组那一通骂，他基本也习惯了，人家不在背地里骂他就算好的。

但是见小王怯生生的样子，格外的不如意，格外的不爽。

“你是不是特别怕我啊？”

“怕我骂你？”

小王这下反应的快，眉眼间都流露出丝丝的笑意：“您没事骂我干嘛，您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森导对这句话极其受用，总算放下了逗小王的心思，正好助理推门进来，随口跟小王约了饭就离开了。

“晚上一块吃个饭吧，都误期半年了。”

这边小王松了口气，心底又莫名有点发虚，这次不是因为台上说的那句话了。

 

【10】

饭局结束，小王跟森导很快又在北京相见，先来的是电影发布会。

森导座位在第一排中心的位置，贴了小王名牌的座位就摆在森导隔壁。他们待会就要上台，留在后台候场。

前头出品方还在对电影侃侃而谈，说些夸大其词的项目介绍。

小王这天穿了件Dior的刺绣西装，整个人精致又华丽，头发烫了小卷，像画里走出来的花美男。穿了一身黑西装的森导难得没板着一张脸，跟编剧在一旁和颜悦色的聊些什么。隔壁不时传来低低的笑声，小王皮鞋点着脚下硬地毯，玩着自己的手指，无所事事。

小王低着头，没看见旁边的编剧不住地往他这边看。

直到森导喊了他，他才抬头。

“？”小王露出个疑问神色。

“有个项目……”

“下面有请咱们的主创人员和主演们。大家掌声欢迎。”

好巧不巧，前台主持已经结束了上一个流程，森导的声音硬生生被打断，编剧脸上流露出遗憾，森导大力拍了拍他肩膀，宽慰的笑笑。

“没事，下次说也是一样的。小王又不会跑。”

“走吧。”

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接收到的小王一脸懵逼的上了台，还有正事要忙，他很快把这桩事抛到脑后。

主持问来问去都是那些问题，关于跟森导合作有什么感受这种类似问题小王没答过几千也有几百次，也是熟能生巧，他现在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完美的遣词造句。

“能跟森导合作真的是我的荣幸，也很高兴森导能给我这个机会。”小王握着话筒，举止谈吐都很自然，森导站在一旁，不勉强自己职业微笑，他冷面惯了，看上去有点冷漠。

有心的记者扛着相机就把两人铜矿咔擦咔擦拍下来，想回去好借题发挥。

“以前跟森导没什么交集，但是说实话很想有。我可能一直没说过，我算森导的粉丝，之前说怕觉得唐突，觉得现在是个不错的时机。我非常喜欢森导的作品，每一部都是，这次能作为主演参与其中，是我今生有幸。”

这话说的分量很重，底下的记者在笔记本上唰唰唰的飞快全部记下来。

“也希望以后还能有这样的机会。森导是个很好的导演，相信这部电影，也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是摄像机的声音。

有人发现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森导脸上竟然隐约有笑意，下意识一阵猛拍，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细节。

话筒递给森导，小王手心的温度还留在上面，森导紧了紧手心，笑道：“小王同学都这么说了，我不说点商业互吹的话都不好意思了。他是个可塑性很强的演员，演戏很认真也很拼，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男主角。”

众人惊了。

虽然他说了一句什么商业互吹，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开个玩笑引出接下来的话。

森导这么多年不是没夸过人，但是从来没这么直白的表达过自己对一个演员的欣赏，至于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男主角这种话更是想都不要想。森导虽然拍电影，然而就没见过他对哪个演员彻底满意的，连影帝他都能在私底下跟朋友挑出刺来。

记者们提笔狂写，公认挑剔的知名新生代森导演毫不吝啬表达对王姓流量小生喜爱，这种标题绝对能上热门。

小王在旁边也愣乎乎，实在没想到森导会这么说，他看了森导很多采访，从没见他这么说过，这夸奖简直像一道闪电把他劈个正着，让他都快晕了，但是想到森导会不会就是随便客套一下，当不了真，他又惴惴不安起来。小王一时间找不到表情表达情绪，僵在那里。

主持很有眼色的注意到下面记者们捕捉到新闻味道的神态，看台下工作人员让他提问记者，立马接上了话，让小王随机抽选一个记者提问。

小王随手指了一个举着手，剃平头的男记者。

平头男记者很有礼貌的先表达了感谢之意，放下笔，一手捏着合上的牛皮本站起来，人高马大，他还没开口，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现场蓦然安静下来，小王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听见那个平头男说。

“森导，可是我们听说，刚开始您并不满意您身边这个男主角，还为此跟投资方吵了一架，是吗？”

不是吵了一架，是吵了很多架。森导在心底默默说。他后悔当初那么口无遮拦了，要让这群人知道他之前还对小王摆脸色，新闻稿怕是要写上天。

现场知情的人都替森导捏了把汗。

森导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否定：“子虚乌有。”

众人松了口气，小王看了眼森导，又飞快把眼神收回来。

平头男却不罢休：“大家都知道您一向抵触让流量明星担任您作品的主角，这次却大大不同，甚至还万分赞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理由？”

他这话是在直接内涵小王跟森导有什么见不了台面的交易。现场气氛非常凝重，只是在担心森导发脾气。他的暴脾气众所周知，这记者这么横冲直撞，胆子也真大。

“我是不喜欢流量明星。”森导不生气，很直白的承认，这不是个秘密，也不是什么大料，大家都有些失望，但是他又说，“小王不一样。他身上有演员的特质，我很喜欢。我会努力把他培养成一个顶级的演员。”

石破天惊。

众记者：今年的年终奖有着落了。

“还有，关于选角的事其实你不应该问我。你要是求知欲这么强烈，直接去问投资方。就你前面这位侯总，你问他。”

平头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再说话，坐下了。

现场一度尴尬，主持赶紧打圆场，天气早已转凉，他却脑门上都冒出汗来。

 

又聊了一会，主创跟演员入席，现场座椅摆的紧凑，特别是森导跟小王的两个座位，都快黏在一块，小王有点尴尬，想把椅子挪开一点，没想到那个椅子特别重，他搬了一下只动了个边，别人都坐下了，他只好跟着坐下，肩膀撞到森导肩膀。

力道不轻，小王胳膊都有点疼，他下意识飞快的要道歉。

森导却按住他一边肩膀，示意他安静。

小王噤声，特别听话，森导侧了侧肩膀，用一边肩膀靠住椅背，让对方能端正的坐在位置上。

发布会没有进行太长时间，小王又上去参与了几个流程，最后圆满落幕，众人各自回家。

森导肩膀很酸，导致他出门的时候都还在揉自己一边肩膀。

小王跟他不顺路，森导走之前跟人聊了两句，逗留了一会，他回过神还以为小王已经走了，还没走出门却被他软软的喊了一声。

“森导。”

森导脚下一顿，脸上故意摆上一点不耐烦扭过头去：“你怎么还没走？”

小王啪嗒啪嗒跑到他面前。

“在等你。”

“什么话不能微信说？”

他这人真是奇怪，自己给了甜头，又突然收起来了。

小王没在意森导态度怎么又变这样，他满心满眼都在想刚才对方在台上说的那些话。

“今天你说的那些其实我……”觉得自己承担不起。他下半场一直在琢磨，觉得森导真的是言重了，这些话别的人说出来都没什么，森导说出来都算的上天花乱坠了。

“真心话。”森导却突然开口。

小王心思一动，不明所以。

“我很喜欢你，你能成为更好的演员。”森导盯着他看，眼神深沉，小王想躲，那眼神却死死钉住他的，无处可逃。

小王沉默了一会，半晌只说了一句：“承蒙厚爱。”

言罢，落荒而逃。

 

【11】

小王是个流量，粉丝属性杂多，发布会片段流出后就有人毫不收敛的搞起了森导跟小王的cp，跟拉郎似的磕，掀不起大风浪，谁也没在意。

森导找发布会的视频看，无意间看见那几个视频，还顺带给批试卷似的念念有词的评判。

他们在去重庆场第一场路演的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小王闭着眼睛休息，突然一下给车颠醒了，再没睡意。

小王把肩颈枕收了，活动了下脖子，就看到旁边的森导单手拿个PAD，戴了个耳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本来这事应该跟他没关系，属于森导个人隐私，但是小王眼神不小心扫过去，看到了前几天发布会的自己。

他盯了几秒，看到自己的脸跟森导的脸第三次出现，终于没忍住：“森导？你在看什么啊？”

“民间艺术剪辑。”森导盯着pad，等到进度条到终点才抬头，顺手把pad关了。

小王：？？？

一头雾水的小王还是很有素养的憋住了自己一肚子疑问，扭头看窗外风景。

 

到重庆，不吃火锅是不可能的，一行人结束工作，考虑到七八点出门可能会被小王粉丝围观，愣是憋到了十点多才出门在附近找了一家比较有名的火锅店。

作为重庆人的小王做东。

几个演员跟主创一桌，小王依旧坐森导隔壁。

森导作为江浙人士，直言自己不会吃辣，前几年自己来重庆被骗着点了九宫格，辣得差点回不去北京。

小王闻言，笑的眼睛眯成弯弯一条缝。

于是无辣不欢的众人迁就导演点了个中辣的滋补鸳鸯锅，清汤锅底到最后都只有森导一个人吃。

大伙劝着森导涮辣锅，森导充耳不闻，他对于清汤仿佛有执念，打死不看辣锅一眼。小王都看不下去了，拿公筷在牛油锅底里涮了一片牛肉，然后贴心的送到森导碗里。

眼巴巴的瞅着他：“森导您就试试吧。”

森导无言了半天，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把肉片在香油碟里转了一圈才敢下口，结果森导刚嚼两口咽下去，眼泪都辣出来了。

小王眼疾手快给他倒了杯水，森导麻着舌头，一边喝水一边以泪洗面，抽了两张纸巾擦眼泪。

“要不是你，谁给我都不吃。”森导满嗓子都是辣味，他把纸巾揉成小一团，眼眶红红，像刚演了一出苦情戏。

“也就小王坑得到森导。”旁边有人开玩笑。

“我都几年没见森导吃辣了，他连青椒都受不了。”

小王没想到森导这么不能吃辣，顿时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他心里想些什么总是会在表情里流露出来，森导敏锐的抓到他那一点神色。

清清嗓子，强撑：“也还行，辣归辣，味道挺好的。”

小王没反应，森导硬着头皮夹了一筷牛肚在牛油锅里涮了，辣的口齿不清还夸味道好，然后狂灌白水。

心道，真不容易。这是真要命啊。

小王不做声，默默看着他额角流下来的汗。

 

【12】

路演排的时间挺紧的，一路奔波很是辛苦，但是也不乏有趣。

有不少人是奔着小王去的，第一场有个粉丝特别直率又热情，拿到话筒先是夸了小王半天，把小王在电影里每个重要镜头的演技细节都分析的头头是道，然后又把自己开头提的问题自己答了，现场笑翻。

森导戏称这位同学不应该在台下，应该在台上。

大部分人电影都看的认真，森导想表达的一些东西都有在提问过程中被提及，森导很满意，解答也格外用心。

这回抽中一个长发，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大三大四模样，姑娘惊喜的接过话筒，稍微有点拘谨，感觉都快喘不过气了。

小王见状，贴心的安慰了一句：“那个，你不用这么紧张。”

“瞧这那紧张样是要跟小王当场告白吗？”森导打趣。

姑娘咬咬嘴唇，刚调整好的心跳又飙上去了，她捂着半边脸连声应好，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声音稳定下来：“我，我先谢谢森导对我们小王的欣赏。”

粉丝都爱这么说，大家哄笑，但也见怪不怪，反倒台上森导眉头一挑。

“你们小王？”大家以为森导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屏气凝神专注的听，他却只是淡淡笑着加了一句，“行吧，你们小王。”

“我想向森导提问，想先问个跟电影无关，呃不对，也是有关的问题，就是前一阵子电影发布会，大家应该都看了，森导您说他的身上有演员的特质，想必这也是您说他就是您心目中男主角的理由之一，那我想问问，您说的特质，指的是什么呢？”

“这位同学的专业是记者吗？”森导笑了笑。

他也就是随口一句，没想让人家答，随即又接上。

“你是小王粉丝吗？”

“是。”姑娘红着两边脸，点头。

森导声音透过麦克风很清楚的传出来：“首先说句抱歉。特质指的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

影院灯光很暗，小王很想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到提问的那个女生身上，但是注意力放飞自我，他的视线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回到森导脸上。

“不过既然你喜欢小王，应该能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粉丝对偶像，导演对演员，各自喜欢和欣赏的那个点，就是他身上的特质。

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感谢了森导回答，又向小王提问。

“因为我看到电影里很多情节主角的情绪都很外放，想问一下你觉得你情绪最深刻，也就是入戏最深的一场是哪场呢？”

小王听了这个问题，条件反射觉得是个坑，他被人坑惯了，下意识的找最谨慎的话回答，圆滑的避开绝对：“入戏最深?……其实每一场都入戏挺深的。”

但立马又正经起来，如鱼得水笑着答：“没有没有，认真一点，入戏最深应该是掉进湖里那场，主角那时候处在一种很迷糊又很绝望的状态，那时候水冷，我在湖里淹了半天也真的蛮迷糊绝望的……”

现场持续笑开。

小王接着说：“说正经的跟前面一场戏也有关系，因为那几天我们剧本是连贯着拍的，前一场他刚落入人生低谷，后一场戏情绪流露的也比较自然，对，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他，在人生绝境面前，快到极限了。”

小王答完，姑娘很使劲的点了点头，表达感谢后顺着主持把话筒递给下一个提问者。

旁边有人低声私语。

“刚才森导什么意思啊？”

“我没听懂哎。”

“是不是森导喜欢小王的意思？”

“什么特质，喜欢什么的，我听着也像……”

私语淹没在通过话筒传出的提问声里，问题绕成一个圈，连成一部电影的核心。

tbc

这节还有几章 有点卡文 前面先放出来